我喜欢了蒋斯成十年。
他说他只爱我,转头就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
玩腻后,再回到我身边。
他搂着别的女人,笑着让我喊她大嫂。
后来我只当他是哥哥时,他却为我布置了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没等我开口,有个男人气冲冲抱着我对他吼道:「我老婆,让你滚。」
1
我爸在大院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大家都回来吃个饭,有个好消息。」
蒋斯成紧接着回了一条消息。
「正好,我也有个好消息宣布。」
我们大院里孩子的私群顿时炸开了锅。
与他关系最好的杨典打趣他:「哟,要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了?」
我的心蓦地收缩了一下。
以往这个时候,蒋斯成会嗤笑着让他滚蛋,可是这次,他只回了句:「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我如坠深渊。
「谁啊?谁啊?谁啊?」
「让我猜猜。是月月?雪雪?还是那个春春?」
「卧槽!霜霜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不会女主角就是霜霜吧!」
「海王上岸了啊!孺子可教也!恭喜恭喜,还得是咱们霜霜!」
「呜呜呜我家霜霜的十年暗恋终于修成正果了!」
如你所见,我喜欢蒋斯成在大院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同这十年来蒋斯成对我的偏爱和例外一般,明目张胆,众人皆知。
蒋斯成及时止住了这场风波。
「好了,别闹了,不是霜霜。」
本来很热闹的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无人再发话。
我轻笑了一声,也是,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从未追上过蒋斯成换女朋友的速度。
天晓得我有多想鼓起所有的勇气,认真地望着他的那双眼睛,质问一句:「蒋斯成,你到底有没有,哪怕是片刻的想为我停留一次呢?」
2
我爸发话,大半个大院的人都赶回来了。
蒋斯成带着他女朋友,是最后一个到的。
女生挽着蒋斯成的胳膊,脸上挂着怯懦的神色。
像极了十年前,刚被带回孟家的我。
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家子人像是齐齐按下了关机键,看向蒋斯成身边的女生,面面相觑。
我倒是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我爸的脸色肯定不好了。
蒋父这时发话了:「既是我们大院的家宴,你带一个外人来作甚?」
「清露她不是外人,介绍一下,余清露是我的女朋友。」
清露,连名字都那么像。
说话时,蒋斯成的手顺势牵住了她,眉眼间是那么坚定。
可能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余清露往蒋斯成的背后缩了一缩,杨典忙反应过来,招呼他们二人落座。
我的闺蜜卢雨桐轻笑了一声:「小成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大院里另一个男生也夸张地笑了两声,问他:「你小子瞒得挺好啊!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蒋斯成夹了一块鱼放在余清露碗里,笑道:「快一个月了。」
这些年,蒋斯成一直是流连于花草之中,但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更没有把他的女朋友带回大院来过。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小子还是太浮躁了。」蒋父一杯酒下肚,神色微怒。
「爸,你别吓着清露。」
十年前,也是这屋里的人,也是这句话,「爸,你们别吓着霜霜。」
那时的我,刚从千里之外的小城被接回繁华的BJ中的大院孟家,因为穿着一双沾满泥的运动鞋被大院的孩子团团围了起来,「你看她脚上的鞋,好多泥巴,好脏啊。」
是十五岁的蒋斯成拉过我的手,笑着开启了我在BJ这座陌生之城的岁月。
3
大院里男生居多,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认为我是唯一一个能让蒋斯成浪子回头的人。
所以他们任凭蒋斯成在情场怎么浪,也都只当个笑话过去了。
蒋斯成的父母素来与我的父亲交好,也对我胜似未来蒋家的儿媳。
可如今这个局面,大家怕我难受,反应也都淡淡的。
空气一度凝固起来。
余清露咬着下唇,眼眶微红,摇了摇蒋斯成的胳膊:「小成哥哥,你家长和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看到她这副可怜巴巴的嘴脸,产生了一点生理不适。
我记得小时候,有别的女孩子娇滴滴地喊他“小成哥哥”,他会皱着眉认真道:「小成哥哥只有我家霜霜能叫。」
他兄弟们则会打趣道:「哟,我们怎么不知道蒋家什么时候有个霜霜了啊?」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从我心底深处传来,旋律像是一阵淅沥的小雨,又像是一阵无声的哭泣。
一杯酒下肚,醉意已经略微升起了。
原来对于他来说,忘记承诺很简单,时间和新欢,我选择了时间,而他选择了新欢。
似乎就在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对蒋斯成的执念,就像是一种多年的羁绊,在时间的长河里终将消逝。
曾经,我把他当作一束光,因为有他,仿佛世界都变得明亮。
而现在,我要把这束光,永远封存在回忆里。
4
蒋斯成刚要安慰她,我的闺蜜卢雨桐不知何时喝红了脸,噌地拍案而起:「蒋斯成,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家霜霜当什么?暧昧对象?还是备胎?」
现在轮到全场的人脸色不好了起来。
蒋斯成脸色沉了下去,最后抬起头,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你们误会了,从始至终,我只把孟清霜当我的妹妹。」
好一句只把我当妹妹。
我在心里苦笑,还是使劲把卢雨桐拉了下来,然后让陈嫂扶着她回了房间。
我始终记得那个冬天,漫天的雪,蒋斯成牵过我的手,一脸深情地告诉我说我才是他的一生所向。
可第二天他就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还跟我解释说他只是玩心太重,最后的归宿还是我。
我信了。我觉得自己好像个傻逼,连这种三观震碎的承诺也放在心里存了好久好久。
现在这个局面,好像留下来也太尴尬了,我索性也准备离开。
我爸却叫住我:「霜霜,先别走,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你们年一哥升了,调回BJ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可是眼下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回头冲我爸笑了笑:「那等年一哥回来了我再走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蒋母这时也起身,拉过我的手坐在蒋斯成对面,声音温柔:「霜霜,你就吃这么点东西怎么行啊,蒋妈妈会心疼的。」
这话无疑是说给对面的人听的。
对面的余清露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筷子搭在碗上,带着哭腔道:「小成哥哥,要不我还是走吧。」
蒋斯成看了我一眼,随即阴沉着脸拉过站起身的余清露:「回来。」空出来的手,将余清露的手紧握在手心里,又转头对我说:「清霜,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们呢?」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紧紧牵住的手,继而自然地变为十指相扣。
「我逼你们?」我盯着蒋斯成,声音有些颤抖,眼前渐渐地弥漫出了一层雾气。
身边的蒋父声音也愠怒了起来:「蒋斯成!你怎么说话的?」
蒋斯成此刻仿佛才清醒过来,「霜霜,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放开蒋母的手,扯了一个笑脸,「阿姨,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身后又响起噼里啪啦的玻璃摔碎声和争吵声。
推开门出去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5
一路顺着小路走去,三月的晚风吹在脸上,让我的大脑冷静了不少。
本想绕出大院随便去个酒吧买醉,结果刚走到大门口,眼前就出现了一抹军绿色。
我看着那个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然后,他也看见我了,眉眼带笑:「清霜,好久不见。」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李年一穿军装,短发利落清爽,肩颈笔直,一身松枝绿端正又好看,叫人挪不开眼睛。
「年一哥,好久不见啊。」我说。
对于李年一的记忆,也能追溯到十年前。
他是大院里李家的独子,从小就是我们大院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比我们大几岁,成绩好,性格开朗,对每个人也都很好,会帮我们教训欺负我们的孩子,会给我们每个人准备生日礼物,也会帮我们补习功课。
后来他大学便就读军校,毕业便被调去了外地,即便逢年过节也很少回来。
我始终都记得那时我为了在蒋斯成面前刷好感,主动提议自己帮他拿挂在树上的无人机,结果一不留神摔下树,他第一个冲上来把我背去医务室的样子。
可我们之间即便关系再好,这么多年没见也难免生分。
三月初春,夜凉如水。
一旁的大红灯笼红光相映,一阵微风吹过,烛影摇曳。
「怎么出来了?」
我随口扯了个谎:「我出来散散步。」
「眼睛都红完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不由得发笑,随即声音又变得柔和:「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人最受不得关心。我低下头,眼泪簌簌往下掉。
李年一顺势把我的头埋在他怀里,「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蒋斯成那小子?」
见我不回答,他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答案,「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一遇上那小子的事儿,你就不冷静了。」
「走,我替你欺负回去。」李年一揉了揉我的头发,嗓音沉哑,丝丝柔柔传进耳里。
6
最后的饭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我拒绝了李年一,一个人坐车回了家,酒意上头倒头就昏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是被好几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叫醒的。
「霜霜,你没事儿吧?」听筒那边传来杨典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我的思绪还未清明,脑子里一片混沌。
「你不知道,昨天年一哥一到家军装一脱,就把蒋斯成打了一顿!我们拉都拉不开!」
巨大的信息量登时占据了我整个脑子,我一脸不可思议。
李年一好歹是在部队待了那么久的人,不可能这么冲动啊?
杨典接着补充:「昨天你一走,蒋爸蒋妈就跟蒋斯成吵起来了,又是摔东西又是骂的,那混蛋居然为了个才谈了一个月的女朋友对长辈出言不逊,我都想冲上去给他两拳,还好,有年一哥替我们报仇了。」
我:「……」
「那他们人呢?」
「年一哥在家吧,蒋斯成可能在医院躺着吧?」
我打开微信,飞快给蒋斯成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却收到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蒋斯成把我拉黑了。
我退出微信界面,点开信息。
第一条赫然是蒋斯成发来的,「不好意思清霜,露露她对你可能有点介意,我们先保持距离吧。」
我紧抿着唇,心里却是如水一般平静。
难过吗?不,反而更多是平静吧。是失望累积过后不再抱有希望的释然。
十年的相伴相知,如网上所言,青梅终究敌不过天降,我和蒋斯成十载的情谊也敌不过他们一个月的爱情。
我盯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发呆。
良久,我突然想起,以前的蒋斯成,会笑着跟我说:「你放心吧,你对我最最最重要,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可惜啊,回不去了。
7
回顾这几年来蒋斯成的每一段恋爱,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插足过任何一段感情。
每每听到他又有了女朋友的消息,我都会主动与他保持距离。
我生怕他身边的那些女生介意,也怕自己的喜欢给他带来负担。
蒋斯成其中有一段恋爱,我是最印象深刻的。
彼时是我和公司里的同事约的酒局,为了庆祝我升职为总经理。
蒋斯成在电话那头很兴奋地说:「你升职得邀请我一起啊!我可是给了你精神上莫大的支持!」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他是为我升职而高兴。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看见他和我昔日的女同事从同一个酒店房间里出来。女生笑得明媚,二人在我面前旁若无人地接吻。
我才知道,什么庆祝,什么支持,不过都是他恋爱之路的铺路石罢了。
「孟经理,你这个竹马真不错啊。」翌日在公司厕所里,她一脸嘲讽地站在我洗手台旁边补妆。
我在心底轻笑,自顾自地拿了一张纸巾擦手,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
不过既然她主动来挑火了,我就实话实说了。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靠挑衅别人来填补自己骨子里的自卑。」
「有这个心思,不如放在工作上,也不至于在投行干了两年还是个小职员。」
结果不出所料,二人的恋爱不过一周就草草结束。
她嚎啕大哭,在公司里众多人面前大骂我,「孟清霜,是不是你在我跟小成之间挑拨离间?!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蒋斯成都跟我说了,他喜欢的是你!」
又是这样的说辞。
每次蒋斯成的分手理由,换来换去无非就是这么几个。而我这个蠢货居然还心甘情愿地替他背黑锅。
我平静地看着她,冷笑一声:「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求着你们谈恋爱了?」
那女生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委屈地掉眼泪。
而我才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我就喜欢看她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还有,这个月你迟到四次,旷工两次,早退十次。」
「你被开除了。」
经过这件事后,蒋斯成的每一段恋爱,都会特意避开我身边的人。
我也曾明确告诉他,不要再打着喜欢我的名义提分手,彼时他正专心致志地切着牛排,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怎么了?你受什么影响了吗?」
在短篇同类题材中,嘉平二十七的小说《第十年春》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没有其他小说千遍一律的俗套,有的是标新立异的独树一帜,不禁让人耳目一新,在此力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