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南瓜袋子 著

10、

此时的鉴定科也传来消息，在宫微的衣物上发现了一根很短的人体毛发。经过检测，并不是死者宫微身上的。

百货商场只有一个入口和出口，黄璇要想走出百货商场，必须要从这里出来。

樊星慢倍速的查看若干分钟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右脚符合特征的女性“路人”。

九点二十五的时候，该路人走出了商场。脸上被裹得严严实实，整张脸完全隐进了帽子和口罩里。

她身着一件很清凉的粉色露脐装，黑色工装裤配上马丁鞋，很是时尚。

只是一走起路来，这份时尚潮流好像被打破了一样。

樊星紧盯着女人的右脚。

“先脚尖点地，然后是脚掌……”

对上了！

“之前你提到的那起后母杀子案，前因后果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休息室里，老陈和杜岚之间隔着一张会议桌，有警员进来递上了茶水。

杜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说道：“陈警官有没有觉得这个案件有些地方让你感到疑惑呢？”

似乎是正等着杜岚的这句话，老陈嘴角微微上扬，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起案子中的凶手也就是那个后妈，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只有小学毕业。按照这种程度来看，想到这种方法来杀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有些勉强。”

“所以，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她这个方法。”

“至于人选，杜老师觉得是谁呢？”老陈说着话，将呼之欲出的答案抛给了杜岚。

“是黄璇！”杜岚笃定地说道。

两年前的某一天，杜妍发烧了，杜妍的后妈带她到医院拿药，正好碰到了作为儿科医生的黄璇。

当时韩一鸣还小，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黄璇会把韩一鸣带到身边，方便她照顾。

但是韩一鸣到医院的第一天黄璇就被患者投诉了，起因是韩一鸣看到陌生人出现在自己所在的领域的时候，他会很不安，进而发展到大喊大叫。

韩一鸣很想告诉黄璇自己的感受，但是他说不出来，也说不清楚，含糊不清的话语和哭闹声引起了病人患者的不满。

叫号到杜妍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韩一鸣哭闹最严重的时候。

杜妍很害怕，一个劲儿要往外跑，后妈将她往回拽的时候，杜妍口不择言地喊到：“怪物！是怪物！让他走！”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刺激到了黄璇的神经。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黄璇给杜妍后妈出得主意呢？”老陈问道。

“我爸说，那段时间黄璇和那个女人走得很近，事情发生以后，他在后妈的电脑里发现了一篇论文。”

“题目是《浅析装修材料与儿童白血病之家的关系》，这里面的数据真实又全面。而这篇论文正是黄璇发给那个女人的。”

“事后我爸找过黄璇，她解释说自己不知情，并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私自动了她的电脑。黄璇并不知道，那个女人连打字都是刚学会的，怎么可能会自己传送文件呢。”

“这样看来，你一直在盯着黄璇。”最后一口茶水喝完，老陈清了清嗓子，有些浑浊的眸子望向杜岚。

“她肯定会再犯案的，电视剧里不是说过嘛，这杀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两年前我没能替我妹讨回公道，要是再让我碰上了我总得出出力吧！”杜岚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说着话，可某种异样的情绪还是涌了上来。

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老陈见到了。

杜岚的心中，有一个像高楼大厦般的东西正在崩塌，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可是杜岚获得的是长久以来都没有感受到的轻松。

“你这丫头，聪明的很。我们还没查到那个叫于泽的小子身上，你就把人给我们带过来了。”见杜岚的情绪有些缓和，老陈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我也算是了解黄璇，她这个人平时没有什么朋友，她要是某天突然和什么人走得近了，那一定是要做的事情和某个人有关。”

“虽然医院里很忙，但黄璇一般情况下都会亲自送韩一鸣到托管这边，看他吃完饭后再离开。但是前段时间，她送过来就很少了，变成了班主任柳婷把孩子送过来。”

“我请了几天的假，跟了黄璇几天，发现她总是和不同的男人见面，但是见面的过程只有几分钟，就像是相亲一样，见对方不合眼缘就立马离开一样。”

“后来，我发现这几位男性的长相和平时的肢体动作来看，都偏向女性化，我也是在后面才知道原来他们都住在金街。”

“这么说，于泽是你从金街找过来的？”老陈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杜老师，你还真是胆子大啊！那里那么乱，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也就是去那里碰碰运气，准备多找几个人问问的，没想到第一个就让我碰上了。”杜岚擦了擦鼻子，声音有些沙哑。

老陈留杜岚在所内解决晚饭以后，樊星也将自己调查的情况报告给了老陈。

“从电影院穿过去的话，在通往高铁站的路上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所以在九点到十点的这个时间段来看，除了这个“路人”的身影出现在监控中以外，还有两辆汽车和一辆电动车从监控中驶过。”

“对了，电动车的车主就是发现死者的人。下午的时候，我和另一名同事走访了两辆汽车的车主，他们并不具备作案的动机和时间。”

樊星报告完以后，老陈点了点头。

“明天你去黄璇家里一趟，找机会带一根她的头发出来。让鉴定科的人比对一下DNA，如果相符的话，马上展开抓捕。”

老陈的烟瘾又有些犯了，这次他不再压制，掏烟、打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的。

樊星被烟呛得睁不开眼，他咳嗽了几声提醒道。

“陈警官，抽这一棵过过瘾算了。”

“过瘾过瘾。”老陈喃喃道，又将烟放进了嘴里。

11、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韩一鸣就匆匆跑进了黄璇的卧室里。

“妈妈，我语文书找不到了……我书找不到了……”

韩一鸣抹着眼泪，趴在床边使劲拍着黄璇夫妻俩的被子。

“妈妈……我作业怎么写啊，我书找不到了……”

黄璇被儿子的哭喊声惊醒，眼睛还没睁开，手就摸索着迎了上去。

“一鸣不哭，妈妈带着你找找去好不好啊？”

“妈妈，语文作业我想写……写不完……”韩一鸣每没理会黄璇的话，自顾自讲着自己的事情。

丈夫韩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黄璇背对着丈夫给了他一个白眼，起身带着韩一鸣离开了房间。

母子俩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愣是不见语文书的身影。

黄璇坐在床上，把韩一鸣轻轻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询问道：“一鸣，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忘在学校里了啊？”

韩一鸣歪头作出思考的样子，黄璇继续说道：“要是放在学校里，咱们就去学校再写，我和你们班主任讲清楚就行了。”

黄璇说完，韩一鸣的头又偏向了另一侧。

几秒钟后，又翻了回来。

原来韩一鸣没在思考黄璇的话，而是学着电视里的动画片做着不倒翁的样子。

黄璇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但她还是打起精神继续同韩一鸣说着话。

“儿子，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讲让她在你们放学的时候帮你把东西收拾好，这样就不会出现有书本落在学校忘记带回来的情况了。”

“就算这次作业写不完也没有事情，我跟你们班主任……”

黄璇说着话，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韩一鸣，他立马抱着头尖叫起来。

“写不完作业了！我不要……我不要……书！”韩一鸣着急地原地跺着脚，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小书桌上的书被韩一鸣全部推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哭嚎着找书。

黄璇的耳朵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短暂的耳鸣过后，她看到了丈夫韩蕴怒气冲冲的跑到韩一鸣的房间，指着儿子破口大骂。

黄璇像疯了一样冲到丈夫面前，把他从房间里推了出去。

“你给我滚出去！你凭什么骂我的儿子，你凭什么？！”

“啪啪啪！”黄璇连续扇了韩蕴好几个耳光。

韩蕴直接就被打懵了，他脚步踉跄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眼前有些模糊，黑影像妖怪一样张牙舞爪的扑来，耳力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你这样对我的儿子，你遭报应！但凡你对我儿子有对你同事儿子那样好，我都不会说你什么！”

“你就是觉得一鸣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不拿自家孩子当孩子！！”

“是你不把自家孩子当孩子！！”韩蕴甩掉脸上的眼镜，声嘶力竭地吼道。

房间里的韩一鸣听见外面的争吵声，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你把咱家孩子当成宝！你不止要求你自己这样做，你还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你儿子当成宝！都要围着他转，凭什么？！”

“我这样有错吗？一鸣有错吗？！”

“你们没错！难道我就有错吗？！谁也不愿意自己孩子这样，我作为孩子父亲我也心痛，可是为什么儿子生了病以后你也要跟着生病！”

“为什么你总是觉得别人在议论、嘲笑你的儿子，为什么我连抱一下同事的孩子回来都要忍受你的谩骂，为什么？！”

“因为我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黄璇顶着一头被绑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撕心裂肺的同韩蕴讲着话。

心中的怒火无法发泄出来，黄璇急得在客厅转着圈的喊叫。

此时的她真像几分钟前在房间里大喊大叫的韩一鸣。

是的，她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

韩蕴弯腰慢慢拾起地上的眼睛，规规矩矩地戴上以后，他用着异常冷静的口吻对着黄璇说道。

“你看，其实觉得儿子不正常的人一直都是你而已。”

韩蕴说完这句话，拿上外套就出了门，他脚上穿着的还是居家拖鞋。

热闹看完，韩一鸣又想起了自己的事情，新一轮的哭闹声又开始了。

只是这次的黄璇没有理会，韩蕴的话像是一盆刺骨的冷水浇在了黄璇的这团烈火上。

她打开客厅的窗户，清晨的凉风顺着缝隙打在了她的脸上。

天已经亮了，熟悉的警笛声也由远及近盖过了韩一鸣的嘶吼声。

黄璇看着楼下的警车，眼睛微垂，神情十分的自然平静。

这一刻，她想求一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