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友风吟 著

那一晚上我没睡好。

耳边老是回响着那声「顾洋」。

轻飘飘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不是老陈的声音，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但就是耳熟。

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老陈。

老陈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慢悠悠的。

「陈哥，」

我凑过去，递了根烟。

「你再仔细想想，真不认识一个叫『向阳』的人？男的，大概二十多岁……」

老陈接过烟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划火柴点烟，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向阳？」

他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没印象。咱这来往的家属里，没这号人。怎么，你还惦记着那幻觉呢？」

他回答得太快了，快得有点不自然。

而且，我根本没提向阳长什么样。

我心里疑窦丛生，盯着他的眼睛：

「陈哥，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老陈避开我的目光，低头弹了弹烟灰：

「我能有啥事瞒你？小顾，你别瞎想。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忘了对你好。」

「忘了对我好？」

我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

「什么意思？我该忘记什么？」

老陈显得有些烦躁，他把烟头扔地上踩灭：

「没啥意思！你就当我没说！干活去！」

他转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胳膊：

「陈哥！我出过车祸，对不对？两年前的事。」

老陈身体一僵，猛地转头看我：

「你……你想起来了？」

「我想起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

「我只记得我出过车祸，住了很久的院。但车祸前的事，很多人，我都记不清了。」

老陈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惊讶，有怜悯，还有一丝……松了口气？

他叹了口气，用力拍拍我肩膀：

「小顾，听哥一句劝，别打听了。能活着就不容易，那些想不起来的，就当没发生过。对你，对……对大家都好。」

他说完，挣脱我的手，匆匆走了，背影有点仓皇。

对我好？对大家都好？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向阳，跟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我回到宿舍，心里堵得难受。

我从床底下拖出个落满灰的旧行李箱。

这是我从之前租的房子搬来时带来的，出了院就直接过来上班，一直没好好整理过。

箱子里东西不多。

几件旧衣服，几本翻烂了的武侠小说，一个掉漆的钱包。

我打开钱包，里面只有几张褪色的钞票，还有一张电影票根。

看日期，是车祸前一个多星期的。一部爱情片。

我怎么会一个人去看爱情片？

不像我的风格。

箱子最底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用旧毛巾包着。

我拿出来，打开毛巾。

是一个木制相框。

相框的玻璃碎了，裂成蜘蛛网一样。

照片上，是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个是我。

头发比现在长点，看起来愣头青似的。

另一个，穿着白 T 恤，笑得一脸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

正是微信头像上那个向阳。

我拿着相框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闷又疼。

我们真的认识。

而且，看这亲密的姿势，关系绝对不一般。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了一声。

我拿起来看。

是向阳发来的消息。

只有五个字。

「找到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