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墟高耸于皇宫西北角,檐下悬着一枚青铜铃,无风自动时,铃声能传遍半个皇城。
这铃,乃是寂心铃,与每任国师心绪相通。
郁从暄登上高台,铜铃似是感知到什么,响了几声,便恢复了寂静。
往日,铜铃总要不时响上半个时辰才会作罢。
「寂心,」郁从暄抬眼望着天上的星辰,叹了一声,「陛下近日龙体欠安,只怕撑不了多久。
太子又触怒了龙颜,被禁足于东宫,剩下的五皇子,亦是举棋不定、优柔寡断,天晟难道……」
夜风拂过,「沙沙」声里携着铜铃清脆的响声。
简短,急促。
郁从暄却是懂了,好笑道:
「不必担心,我没事。再者,辅佐帝王本就是我的职责。看来,我得再推演一次。」
话音未落,郁从暄站在台心,手腕翻转,几个手势间指尖逐渐显现银线。
银线似从四面八方而来,密密绕转于手中,那银线细如发丝,正是「缘丝」。
这天下生灵,总有一根或数根缘丝将他们联结起来,缘丝更是由此不断牵引,直至每个人身上都缠裹着数以万计的缘丝。
凡人见不到自己身上的缘丝,唯有「通晓」天机者方能触碰。
郁从暄,则是其一。
算来,郁从暄亦不过是受制于上古血脉契约,有幸得以生出灵识的月巡族之一罢了。
而每推演一次天机,郁从暄的妖力便会折损大半。
佑天晟久安、辅佐帝王乃是每一任国师必为之事,至死方休。
铜铃声再起。
郁从暄道了两字「寂心」,寂心铃瞬间停了下来。
郁从暄要算那新帝的命数。
银丝在指间穿梭,很快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网中浮动着朦胧的光影——帝星晦暗,紫气涣散,新帝……恐非明君。
眉头微蹙,郁从暄正欲细看,忽然 「铮」的一声,一根缘丝毫无征兆地崩断,发出断弦般清越的声音,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反噬来得又急又狠,郁从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眼前忽地阵阵发黑。
「糟了。」
妖力要失控……
郁从暄踉跄着后退,雪白衣袖拂过铜铃,寂心一声脆响。
「喵!」
一声极轻的猫叫被铃声盖过。
郁从暄的身影已然消失,台沿处只余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可猫的脚步虚浮,身体重重朝台下跌去。
铃声彻底乱了。
台下,小太监福安正倚着老松树打盹,忽被急促的铜铃声与物什落地的声响惊醒。
「什么动静?」福安揉着眼往台上张望,却隐隐只见随风晃动的铜铃。
眼角余光瞥见一团白色,福安缓缓走过去。那白猫后腿不自然地歪着,身下洇开一小片暗色。
「哟,这畜生怎么爬过来的?」福安提着灯笼凑近,用鞋尖拨了拨猫的脑袋,「死了?」
白猫一动不动,唯有尾巴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连呼吸好像也艰难异常。
「这可不行,要是让国师看到……啧,」
福安斥了一句,翘起兰花指一手拎着一只猫脚查看,另外一手嫌弃地在鼻前扑扇,「好浓的血腥气,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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