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是那个走马湖的湖匪寨主刑真?”
燕春点点头,继续伸手探了一下鼻息,“气若游丝,是活的。”
我紧紧的盯着刑真,试探的问道:“是他?”
燕春摇摇头,“他是真的在昏睡,应该还没醒。不必紧张,我再年轻二十岁,咱俩一块上,也未必能降住他。”
第七具棺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个文弱的中年男子。我一眼就认出来,是吕展图,黑虎城的大财神爷。
他控制着黑虎城大多数的赌坊,只要和赌沾边的营生,都和他息息相关。
燕春提着油灯打量着吕展图,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试了试鼻息,有从头向下摸索,直到摁着腹部,使劲向下按了按,“这是被沉塘又捞上来了。”
一路看过来,我不禁感叹,“好歹也是给人物,这么个死法。”
燕春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能留着全尸就是最好的死法。跑江湖的能善终的有几个?”
下一具棺材打开,里面躺了一个年轻人,身上也没没有什么伤痕。
我和燕春都认出来,这是城南有名的泼皮张霖。是个有名的混不吝,前些日子据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手下的混混给绑了,往后就音讯全无。
我看张霖的鼻孔中,有一块碎纸屑,上前捏着取出来,心有所思,抬头和燕春对了一眼。
燕春点点头,“应该是贴加官,活活憋死的。”
我俩走出张霖的房间,月色清清冷冷的,给园中的巨石拉出一道阴影。
“都是城里叫得上号的人。”,我轻轻地说,“还有一个人瞅着眼生的很,咱再看看去?”
燕春点点头,先是进了齐向林的房间,没什么发现,和我重新打开第二口棺材。
灯影幢幢,燕春的表情被隐藏在黑暗中,见他不说话,我出言问道:“他是谁?”
燕春转头向外走去。
我紧跟着燕春追问:“那人是谁?你倒是说话啊。”
“唐胜”,燕春冷冷的说道:“铁腿帮帮主唐胜。”
我有些不可思议,”是前段时间造反的唐胜?据说是要给庆州做内应,结果因为准备不足,在城西被镇压。他不是消失了吗?“
“自从一个月前庆州突然对黑虎发动突袭,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十场,互有胜负。如果再拖下去,庆州突袭的意义就没了。唐胜的铁腿帮本来就都是往返庆州和黑虎两地的贩夫走卒,潜入黑虎也是容易。”
“那他是怎么死的?”
“你没看到都是伤痕吗,那都是一刀一剑砍出来的。他是在之前那一场仗里战死的。”燕春解释着向院外走去。
见他又往外走,我跟住他问:“你要去哪?”
“老汉再转转。”
我就这样跟着燕春在岛上漫无目的的转圈。
暮色渐深,我实在忍不住的问:“你觉得会是谁?”
燕春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这我就分辨不出了。屋里躺着的六个,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上着药,也没有假睡的迹象。这个岛上是不是有地方,还藏着别人也不一定。”
我心中暗骂他老油条,跟着你都把这里转了这么多圈,就差掘地三尺,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地方。
溜达着回道院子,燕春突然说道:“无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如果真的能把他们救活,那终究有所图谋。”
燕春突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浑浊的双眼露出精光:“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回过神来已经回到屋里。屋里没有床,我只能又躺回棺材里,暗暗思索着燕春的话。
浑浑噩噩的也睡不着,我好几次偷偷的起来观察院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终于在疲惫中睡去。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四下无人之时,一个黑影从棺中跃出,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和燕春端着饭菜回来时,看到院中站着个人,正在打量着那颗巨石。
那人是侯纯!
我俩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前不久还打赌下一个醒的会是谁,谁也没想到会是被抽的体无完肤的侯纯。
招呼他一块吃饭,我又把岛上的事情和侯纯说了一遍,他听后独自向外走去。
我一脸苦笑,“是不是每个人都不相信我的话?”
燕春“嘿嘿”笑了两声,“小心无大错,他要去就去,没准能有新的发现呢。如果他回来也说是孤岛,那可能这里真的就是了。”
再见到侯纯的时候,他又在打量着那颗巨石。
“发现什么了吗?”我不禁问道,一旁的燕春也饶有兴致的等着。
他摇摇头:“和你们说的一样,这是个孤岛。没有什么离开的法子,除非有外人来接。”
我有些沮丧的不说话,燕春也不满的“哼”了一声。
侯纯慢条斯理地说:“这本来就明摆着的事,你们二位都没发现什么,还真以为我能找到什么?”侯纯停顿了下继续说,“死里逃生肯定是一件幸事,但当我看到这里的所有,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刻意的把我们聚在这里。”
“哼”燕春用冷哼表达着对侯纯废话的不满。
侯纯也不生气,食指有节奏的叩击着自己的拇指,缓缓说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救我们的人,其实可能是害我们的人?”
我看道燕春眼中一亮。
侯纯脸露难色,好像十分痛苦:“被荆条活活抽死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倒刺划过已经破开的皮肉,又勾挂着新的肉丝剥离身体,那种痛苦让人胆战。”
燕春附和道:“确实,无论是抽条还是沉塘绞杀,都不是速死的法子,而是在一点一点的这么受刑人。如果拿捏不好时间,肯定没法把我们及时的救出。”
我听的毛骨悚然,没想到幕后之人是着等手段,这人现在就隐藏在那五个之中?
“那人既害了我们,又救了我们,这是何意?”我疑惑的问道。
“这谁能知道呢。”侯纯看了眼燕春,戏谑的说:“燕春,多年走镖不曾失镖,总能靠广撒银钱换的沿途平安,实则伙同外人假扮劫匪沿途讹诈。”
燕春听后面红耳赤,一把抓住侯纯的领口吼道:“你怎么知道?!”
侯纯任由衣领被拽住,不慌不忙地说道:“那看来是真的了。燕春多年间,私下帮扶失镖丧命弟兄之家眷,非大奸大恶之徒,良心尚存。”
燕春大声喝道:“原来是你小子做的!”
侯纯冷哼一声:“就你那点好处,还要和外人平分,我可看不上。”说着挣开了燕春地拉扯,“你们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没看到棺盖内侧有刻字吗?”
我瞠目结舌的问:“什么字?”
侯纯不屑地笑道:“这么鲁莽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转头回到自己的屋里,把地上的棺盖翻了个面,我看到里面有一片焦黑,端起油灯仔细打量,却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明显是被人刻意毁去的!
我意识到以后,马上回到院子,看到侯纯和燕春俩人正在对峙。
“你怎么不回去?”侯纯疑惑地问道
燕春脖子一梗,气势汹汹地说道:“老汉我不认字!”
我不理他二人,转身又依次进了剩下的几间房。所有的棺盖都有被烧过的痕迹,只留下一团焦黑。
我阴沉着脸,走到燕春身边,“所有刻的字,都没了!”
侯纯笑笑:“都被我烧掉了,现在都在这里。”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燕春怒火中烧,大声喝道:“你把棺内留言都尽数毁掉,到底是何用意?是想着日后讹诈我吗?还是想日后挟制我?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了结了?”
他一点点的向侯纯逼近。
侯纯连忙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苦笑道:“都说了你那点银钱,我根本看不上。我也只是想掩盖过往,顺便留点手段好保全自己。假如有人和所刻的留言相悖,那不就正好说明他有鬼?”
“那怎知你不在编瞎话?”燕春不依不饶,“你们娼门可是瞎话鬼话张嘴就来。”
我突然觉得侯纯说的有点道理,紧忙插到两人中间,拦下燕春,“我觉得侯掌柜说的有理,燕老哥先别动火,看看再说。”
侯纯紧忙说着,“就是,就是。”
燕春见我挡着侯纯,示威似的瞪了我一眼,面带怒容的转身向房间走去。
“多亏了谢公子仗义执言,日后再来我家馆子,记得喊我,咱们好好喝一杯。”侯纯讪笑着说。
我挥挥手,示意不打紧。就在这时,我用余光发现,一身短打的刑真,一步步从屋内走出。
“刑大当家你醒了。”侯纯经常和刑真打交道,算是熟人,主动上前招呼。
刑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四周,眼睛偷偷的扫过我和燕春,径自向院外走去,紧绷的后背和僵硬的动作透露出他现在十分紧张。
侯纯赶紧跟在后面走了出去,殷勤地描述现在的情况。
我回头看了眼燕春,燕春点点头,一起结伴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两人。
到了海岸边,刑真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消失不见了。
“这。。。”侯纯回头看着我和燕春,一脸的无奈。
都知道刑真是湖匪水性极佳,没想到这么直接就下海游走了,我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我们三人站在海边,谁都没有离开,沐浴着暖洋洋的日光,看到视线中刑真慢慢地游回来。一阵失望过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刑真悻悻地爬上岸,一言不发的往院子走去。
侯纯紧跟在后边,试图和刑真搭话,却得不到回应。
“你说,刑大当家是犯了什么事?”我依然在后面跟着,悄悄地问身边的燕春。
燕春摇了摇头,朝着侯纯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刑真回到院子,直接去厨房查看。没一会儿回来后,刑真肯定地说道:“不出两天,必然会有结果出来的。”
燕春面露询问不解之色,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刑真反问:“厨房存粮不足两天,如果没有外人来,我们怎么办?”
“所以隐藏之人,必然会现身。”侯纯补充,“所以是谁更有可能呢?”
“你觉得呢?”刑真环顾几人。
在灰红的小说《我从棺中醒过来》里,我嗅到了浪漫的纯正味道。那么,浪漫是什么?如果两人彼此倾心相爱,什么事都不做,静静相对都会感觉是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