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与金疙瘩》 章节介绍
《讨厌鬼与金疙瘩》是一部都市小说,在“鬼才”鹿酒酒的创作之下,主角赵招娣赵宝柱形象生动饱满,如跃纸上!该小说章节(第2章)内容:弟弟宝柱的降临,像一块巨石投入我们这个死水微澜的家。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永无止境的漩涡。这个漩涡的中心,自然是那个.........
《讨厌鬼与金疙瘩》 第2章 在线试读
弟弟宝柱的降临,像一块巨石投入我们这个死水微澜的家。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永无止境的漩涡。
这个漩涡的中心,自然是那个襁褓里的小皇帝。
而我和两个姐姐,则是被无形力量推向边缘,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水草。
我的主要任务,从玩泥巴,变成了看孩子。
还是随时会挨骂挨打的那种。
奶奶定下的规矩多如牛毛。
总之,只要弟弟有一丁点不如意,那根枯瘦如柴的手指头必定第一时间戳到我的脑门上,伴随着一套永不重复的骂词。
「死丫头片子!眼睛长腚上了?没听见你弟弟哭吗?」
「赔钱货!手脚这么笨,尿布都换不利索!比你姐差远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弟弟冲麦乳精!想饿坏我们老赵家的根苗啊?」
麦乳精,那是个金贵玩意儿。
褐色的玻璃瓶子,上面画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每次冲调,奶奶都用那个印着红喜字的小搪瓷勺,小心翼翼地舀出平平一勺,绝不多给。
先用一点点温水化开,再冲上开水,搅匀了,自己还要先尝一口试温度,生怕烫着她那金孙。
那香味,甜腻腻的,勾人魂魄。
我抱着弟弟,看着他吧嗒着小嘴,贪婪地吮吸着奶瓶,喉咙里不自觉地跟着吞咽。
有一次,我实在没忍住,趁着奶奶去灶房忙活,飞快地拿起勺子,舔了一下罐口残留的那一点点粉末。
就一下。
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浓郁的奶香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好味道,是我从未尝过的滋味。
那一刻的罪恶感和巨大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但就这一下,差点要了我的命。
奶奶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猛地从灶房窜出来,一眼就看见我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勺子和仓皇失措的表情。
「天杀的馋痨鬼!你敢偷吃宝柱的麦乳精!」
她尖叫着,像一头发怒的老母鸡,冲过来劈手就夺过勺子,看了看罐子,仿佛我偷吃了一整罐似的。
紧接着,枯柴般的手揪住我的耳朵,用力一拧。
剧痛让我瞬间惨叫出声,怀里熟睡的弟弟被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哭!你还有脸哭!偷东西的贼胚子!打死你个馋嘴的赔钱货!」
奶奶更怒了,另一只手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没头没脑地朝我身上抽下来。
笤帚疙瘩是用高粱秆扎的,打在身上又硬又刺。
我无处可躲,只能缩着脖子,用手臂挡着,疼得直抽冷气。
弟弟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奶奶的打骂声,我的哭叫声,弟弟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屋里乱成一团。
最后是母亲闻声从外面跑进来,怯生生地拦了一下。
「娘,别打了,招娣还小,不懂事……」
「小?小就知道偷了!长大了还得了?都是你生的没用的货!还敢拦?」
奶奶调转枪口,连母亲一起骂。
母亲立刻不敢吱声了,低下头,默默地去抱哭闹的弟弟。
奶奶打累了,喘着粗气,把麦乳精瓶子死死搂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我。
「滚出去!今晚不许吃饭!跪在院子里反省!敢起来腿给你打断!」
我被推出了房门。
天已经擦黑,夏末的傍晚,蚊子嗡嗡地围上来。
我穿着单薄的破褂子,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膝盖很快就硌得生疼。
耳朵火辣辣地肿着,身上被笤帚抽过的地方一道道地疼。
堂屋里,灯亮了。
传来奶奶哄弟弟吃饭的温柔声音,还有父亲回来后的说笑声。
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院子里还跪着一个我。
饭香味飘出来,是玉米糊糊的味道。
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巴掌印,又痒又痛。
为什么?
就因为我舔了一下勺子?
为什么弟弟可以天天喝那么好的东西,而我连尝一点味道都是罪过?
为什么弟弟哭闹是正常的,我哭就要挨打罚跪?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幼小的心,越勒越紧,透不过气。
一种叫做「恨」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这种恨意,让我咬着牙,即使膝盖麻木,蚊子叮了满身的包,我也倔强地没有哭出声。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堂屋那扇透出温暖光线的门,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升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出来。
是大姐盼娣。
她比我大五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总是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她手里拿着半个黑乎乎的窝窝头,迅速塞进我手里,又赶紧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递给我。
「快吃,别让奶看见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飞快地看了一眼堂屋方向。
冰凉的窝窝头硬得像石头,剌嗓子。
但我狼吞虎咽地往下咽,就着凉水,拼命往下冲。
大姐蹲在我旁边,用手帮我赶着蚊子,小声说。
「招娣,别惹奶生气……忍着点,等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就好了?
我看着大姐。她今年才十一岁,手上已经全是干活留下的茧子和冻疮,眼神里没有一点光亮,只有麻木的顺从。
她说的「好了」,是什么?
是像她一样,干更多的活,挨更多的骂,然后等到年纪,被奶奶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换一笔彩礼钱吗?
我不要那样。
窝窝头吃完了,身上似乎有了点力气。
大姐匆匆忙忙地收起水瓢,又溜回了屋里。
自始至终,母亲没有出来看一眼。
那天晚上,我是被二姐来娣偷偷扶起来的。
她比我大三岁,性子比大姐稍微活泛一点,但也从不敢明着反抗。
她把我扶到我们姐妹三人挤着睡的柴房小炕上,用破毛巾蘸了凉水,给我敷红肿的耳朵和身上的笤帚印。
「疼吗?」二姐问。
我没说话,咬着嘴唇。
「以后机灵点,别让奶抓到。」
二姐叹口气。
「那是宝柱的命根子,碰不得。」
「凭什么?」
我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问。
「凭什么我们都是赔钱货,他就是金疙瘩?」
二姐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才闷闷地说。
「都这样……
「村里谁家不是男孩能传香火,能干活,能养老。
「女孩……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又是这些话。
香火,养老。
我听不懂,但我只知道,我饿,我疼,我不甘心。
从那天起,我学会了沉默地观察。
我观察奶奶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会去找老姐妹闲聊,那是我能稍微喘口气的时刻。
我观察弟弟的作息,他什么时候会饿,什么时候会尿,争取在他哭闹之前就做好准备,少挨几句骂。
我更仔细地观察父亲和母亲。
父亲赵老根,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像一头老黄牛,只知道埋头种地。
他对奶奶唯唯诺诺,几乎从不反驳。
他对我们三个女儿,谈不上坏,也绝谈不上好,就是一种忽视,仿佛我们是墙角无关紧要的杂物。
但他的目光一旦落到弟弟身上,就会变得不一样,会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慈爱和骄傲。
他会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碰弟弟的脸蛋,嘴里发出「喔喔」的声音,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母亲王秀娟,更像这个家里的影子。
她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做饭、洗衣、喂猪、伺候奶奶、照顾弟弟,永远佝偻着背,眉头紧锁。
她偶尔会偷偷塞给我一块烤红薯,或者在我被骂得太凶时,投来一个无奈又悲伤的眼神,但也就仅此而已。
在奶奶和父亲面前,她从不敢为我们姐妹说一句硬话。
有时奶奶骂我们骂得狠了,她甚至会跟着附和两句,仿佛这样就能撇清关系,少引火烧身。
我渐渐明白,在这个家里,我和姐姐们是孤立无援的。
父亲是指望不上的,母亲是软弱可欺的,奶奶是压在我们头顶的大山,而弟弟,则是那座山上供奉的神像,吸吮着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宝柱学会了爬,学会了走,学会了说话。
他第一个会说的词是「奶奶」,把奶奶乐得满脸菊花褶,抱着他满村子炫耀。
「看我大孙子,多聪明!」
第二个词是「姐」,不是叫我们,是命令我们。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桌子上的水杯。
「姐,水!」
指着掉在地上的玩具。
「姐,捡!」
指着想吃的东西。
「姐,拿!」
我们必须立刻满足他的要求,稍一迟疑,他就会咧开嘴干嚎,直到把奶奶嚎来,然后挨骂挨打的必然是我们。
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特权,并且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利用它。
有一次,奶奶破天荒地给了我和二姐一人一块水果糖。
那是别人给宝柱的,宝柱吃腻了,奶奶才施舍给我们。
糖纸亮晶晶的,糖块圆圆的,含在嘴里,甜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咽下去。
我们俩舍不得吃,含了一会儿就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用糖纸包好,想留着明天再甜一会儿。
宝柱看见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指着我们手里的糖。
「我的!」
二姐赶紧把糖藏到身后,小声说。
「宝柱,奶奶给你的,你已经吃过了,这是姐姐的。」
宝柱小脸一沉,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两条小短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哇——奶奶!姐姐抢我糖!我的糖!哇——」
奶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屋里冲出来。
「作死啊!两个讨债鬼!敢抢弟弟的东西!」
根本不容我们分辩,劈手就从我和二姐手里夺过那两块粘着口水的糖,塞到宝柱手里。
「宝柱不哭,奶奶的乖孙,糖都是你的,全是你的!打死那两个馋嘴的贱丫头!」
宝柱立刻不哭了,手里攥着两块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们,眼里闪着一种狡黠的光。
他剥开糖纸,把两块糖都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故意嚼得嘎嘣响。
奶奶抱着他,心肝肉地哄着,对我们则横眉冷对。
「愣着干什么?猪喂了吗?院子扫了吗?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干活怎么没见这么积极?
「晚上都别吃饭了!」
我和二姐站在原地,看着宝柱那副胜利者的姿态。
二姐的眼睛红了,死死咬着嘴唇。
我则死死盯着宝柱。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
这场掠夺,才刚刚开始。